电影是一种乐趣,这种乐趣让我与导演和演员在一起。
达吕斯·康第
Darius Khondji
2022 年 5 月,戛纳 - 文/王备,帼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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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你不熟悉达吕斯·康第(Darius Khondji)这个名字,但提起那些和他合作过的电影大师:大卫·芬奇、伍迪·艾伦、贝尔纳多·贝托鲁奇、罗曼·波兰斯基、王家卫、奉俊昊、亚历杭德罗·冈萨雷斯·伊纳里图、詹姆斯·格雷、让–皮埃尔·热内……便可知道,达吕斯在2022年戛纳电影节斩获“安琴摄影成就奖”,可谓实至名归。
作为戛纳电影节的官方合作伙伴,法国优质电影镜头制造商 Angénieux 每年都会举办“安琴摄影成就奖”(Pierre Angénieux Tribute)典礼,以庆祝一位杰出的电影摄影师的职业生涯。自 2013 年创办至今,这一荣誉曾授予菲利普·鲁斯洛特(Philippe Rousselot) 、维尔莫斯·齐格蒙德(Vilmos Zsigmond)、罗杰·狄金斯(Roger A. Deakins)、彼得·苏哲斯基(Peter Suschitzky)、杜可风(Christopher Doyle)、爱德华·拉赫曼(Edward Lachman)、布鲁诺·德尔邦内尔(Bruno Delbonnel)和阿涅丝·戈达尔(Agnès Godard)。
今年,除了延续在戛纳电影宫布努埃尔厅(Salle Buñuel)举行的颁奖典礼,达吕斯·康第还在5月26日上午举办了个人大师课,分享多年的从业经验。值得一提的是,其作为摄影指导,由詹姆斯·格雷导演的《世界末日》(Armageddon Time)也入围本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。我们在电影节期间专访了达吕斯·康第, 揭开这位与东、西方各国电影大师合作过的伊朗裔法国摄影指导的面纱——
记者:很多摄影师都是喜欢跟一个导演长期合作,(比如去年获奖的Agnès Godard,她跟Claire Denis合作超过15部电影)而你是一个真正和东方和西方各个国家的导演都合作过的“国际化”的导演,为什么倾向这种多元化合作?是你特意选择的吗?
达(吕斯·康第): 的确是,我曾合作过很多国家的导演,墨西哥、中国、德国、韩国……等等。下一步电影,我将会和奉俊昊合作,是我刚刚开始准备的一部影片。其实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,我在法国长大,但是似乎我的一生都在用英语工作。因为我会说英语,所以职业生涯开始的时候,我用英语和美国人一起工作,之后在英国和英国人一起拍电影。我喜欢做不同的事情,和不同的导演合作,伊朗的、印度的。我差点儿和我很喜欢的日本导演是枝裕和合作,但因为档期错过了。
当和你合作的所谓“国际化“的导演越多,他们之间也会说,“哦,他(达吕斯)是个可以合作的家伙。”
其实无论跟什么样的导演合作,难缠的也好,善解人意的也好,都无所谓,最重要的,是最后电影呈现的结果。 一部电影能最终“修成正果”,是如此的神奇,如此的困难,甚至有时很痛苦,但是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最终能做成一部电影。
当电影拍出来,剪辑、混合、校准,放映,你们来观看它,它就是你们的了。
记者:你每个作品的出发点都是相同的吗?
达:我的出发点是导演,是这个导演是不是能触动我。这也是为什么我对选择合作的导演非常注意的原因。因为如果我觉得我无法帮助他(这个导演),或者他并不能对我有所启发,那我可能就不会合作。
其次是演员,对我来说,导演和演员的关系非常密切。有时,导演和演员是一个联系紧密的实体。这就是让我拍电影的原因,让我想拍那些让我兴奋的电影,这就像一种原始的快感。电影是一种乐趣,这种乐趣让我与导演和演员在一起。
最后当然是剧本,比如说,我和亚历杭德罗·冈萨雷斯·伊纳里图正在做的这部作品《巴尔多》(Bardo)。亚历杭德罗是那种不会轻易给出剧本的那种导演,所以一开始,他打电话给我并没有给我剧本,大家就开始聊,一次、两次,我们聊得真的非常投机,最终决定合作。然后他说,“但你还没看过剧本呢!”但其实他在聊天的时候,把故事都跟我说了!而当我真的完全看过剧本后,的确是,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剧本之一了!《巴尔多》是一部很个人化的电影,还有很多工作要完成,但是这是一部伟大的电影,你们等着可以去看!
记者:这次的主竞赛片之一,《世界末日》,是您和詹姆斯·格雷(James Gray)一起合作的,他算是你合作比较多的导演了,可以跟我们说说你跟他的合作吗?尤其是在拍摄《世界末日》时。
达:《世界末日》是一部非常感人的电影。这部电影并不是一部让人快乐的电影,它让人忧伤,是一个关于“失去”的故事。所有人都死了,一个家庭消失了。他让我想到普鲁斯特,一个消失的大陆,文明在某个地方消失了。
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想法,一个关于消失的文明的故事。詹姆斯跟我说,“这是一种宗教式的信仰,这是一个关于鬼的故事,一个关于 ‘消失’的故事。”
我们就把这些关键词写下来,放在显示器旁边,当你在拍摄的时候看到这些文字,就好像你看到伦勃朗的画,看到《教父2》,这些曾经给予詹姆斯灵感的作品一样。
因为正是这些词唤起了某些东西。唤起了文化的碰撞。这并不是说什么了不起的说教式的文化,这可能是影迷性的文化,关于画作的或音乐的文化,是所有这些文化元素,让电影变得有力量。
记者:当您谈及这一切,是这么赋予感情和激情,但是作为一个摄影师,在镜头后,总要保持一个相对客观和理性的状态,您是怎样处理这种感性和理性,主观和客观的?
达: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。我不知道如何回答,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客观。 客观性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,我可能并不总是客观的,但是我会控制我对事物的主观性。对我来说,并不存在完全的客观,即便是我们在拍纪录片时。当摄影机架起的那一个,去拍摄一个场景,一个动作,其实一个故事性的东西就展开了。是你自己选择的拍摄的角度,对我来说,是没有客观纯粹纪录片的,影像都是带有主观性的故事。
记者:你有没有因为在拍摄时被所拍摄的场景和演员感动到哭过 ?
达:哭过太多次了!就拿最近一部《世界末日》来说吧,太感人了,我在控制台上哭过好几回,所有人物都很感人,人物之间的感情是那么触动人心。我们只是拿最后一部电影举例子。但其实,在我参与的许多电影中,伟大的演员和导演,都曾深深地触动了我。每当看到一些人谈论我过去拍摄的某些电影时的热情,那似乎很遥远,但却是如此令人愉悦,我常对自己说,我是多么有幸能从事这个职业,多么幸运听到这些人谈论看电影的乐趣。这就是我还这里的原因,这就是我继续拍电影的原因。 否则我可能会去做花匠,或者成为一个风景画家了(笑)。
记者:你如何看待女性力量在摄影师行业,或者整个电影行业的崛起?
达: 我认为是时候了! 我希望女性拥有更多的话语权。我自己就是是被两个女人:妈妈和姐姐抚养长大的。因为我父亲去世很早,所以我跟敬佩女性的力量。
从创作层面来说,我觉得她们给予了另一种视角。 我认为在我的行业中,女性从业者是非常优秀的,不管是电影摄影师还是女性导演。在法国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年轻女性导演,女性摄影指导。
我只想说,“女性力量的崛起”,这太棒了,是时候了!并且,她们应该走的更远,这仅仅是开始。